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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3章 冬去(一百八十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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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就討厭你這麽笑。”樓月拉下臉。

晚雲卻伸手抽過筷子,反手敲他的頭,“我說,你快醉了。我跟阿兄說是我拉著你喝酒的,你別認,免得挨罵。”

樓月不理會她,四周望望,“還有幾罐?”

“兩罐。”

“那喝完吧。你去開,我開不動了。”樓額邊說著,邊趴著案上。

就這還自稱什麽酒席大將。

晚雲笑笑:“你輸了。”說罷,她拍拍樓月的肩膀,“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。”

樓月費力地睜開眼睛,伸手夠,卻沒夠著。晚雲笑著握著他的腕子,與他擊掌。“好了,睡吧。”

夜色降下,樓月無聲無息地睡去。晚雲也暈暈沈沈的。

她開了窗戶,外頭吹來涼風習習,吹散屋子裏的酒氣。她單手撐著腦袋,執了支筷子四處敲打,盤盤盞盞發出不同的聲響,很是悅耳。

她很能體會樓月心中的悲哀。

當年,他們是一樣的。仿佛懸空進入了一個高高的圈子,全然陌生,沒有踏實感,害怕自己萬一有一天失去一切,會不知掉到何處。

晚雲望著窗外的明月,怔怔地想,幸好,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,讓她挺了過來……

裴淵終於來找到他們的時候,晚雲已經倚在榻上,瞇了不知多久。

他的臉不太清晰,但足以讓她確定。

“你來了?”她說。

他說什麽她不太清楚,大約是問她為什麽喝這麽多。哪來那麽多為什麽,喝酒不就圖個痛快。

她笑著擺擺手,道:“是我買的酒,也是我逼著樓月喝的,你別怪他。”

晚雲記得自己是被裴淵背回去的,她還頗為自豪地背出了醒酒湯的方子,拍拍他的肩膀道:“阿淵啊,方子就是這樣,給我熬碗醒酒湯吧。”

身前的人頓了頓,她得意地晃了晃腿,晃著晃著就睡著了。

再清醒些,只聽四周有人走來走去,她在榻上滾了滾,道:“我想沐浴。”

她知道他們會勸她不要,讓她先睡醒再說。

但她覺得定然要,一身酒氣,如何入睡?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定,她搖搖晃晃地又站起來,開始脫衣服,但被人趕緊按住。

“娘子不可,殿下……”

過了一會,她如願以償地被放到了溫水裏,有人替她擦身。她迷迷糊糊地擡手摸摸頭,簪子還帶著頭上,便道:“頭也得洗。及笄禮時上了頭油,難受。”

於是頭發也給照顧的很舒服。

可真好。想當年她在仁濟堂,喝得胡天胡地的,還得打水沐浴。有一次她在浴池中睡著了,泡了一夜的冷水,第二日便發了高燒。

這下不會了。不僅有人幫洗浴,還有人幫穿衣,幫絞頭發,舒坦。跟著阿兄就是好啊!

她終於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,忽而被人撈了起來,她煩悶地側過臉去。臉又被鉗住,被灌進了些什麽,嘗了嘗味道,當是醒酒湯。

喝就喝吧,還有人攪她的舌頭,在她身上上下其手。她被勒得喘不過氣來,便道:“裴淵,不許占我便宜!”

而後就停止了。

她終於安安穩穩地躺回了床上。腦袋好像躺在一攤泥藻中,一直沈一直沈,將她包裹地不能動彈。

不知睡了多久,她終於清醒過來。

嗓子一陣幹啞,擡眼瞧見床邊案上的半碗醒酒湯,當茶水喝了。又看見昏暗的豆燈下,榻上睡了個人,她被嚇了一跳。再細看,不是阿兄是誰。

她拿起一張毛氈,輕輕蓋在他身上。他卻突然動了動,長臂一撈,將她帶倒到懷裏。擡手掀開毛氈,將她一並蓋住。

她心頭砰砰直跳,於是索性挪了挪,尋了個舒坦的位置。

只聽他的聲音在腦門上響起,低沈,帶著些鼻音:“本事見長了。”

興師問罪來了。

不過這等陣仗好甚好怕的。

晚雲不屑地拱了拱腦袋。

他的衣襟熏了九和香,叫人神清氣爽。

她懶懶道:“還行。”

這是什麽敷衍的回答。裴淵微微蹙起眉頭,聲線不由得嚴肅起來:“不解釋解釋?”

她齜牙咧嘴,仰著臉道,“阿兄,我嘴裏有頭發。”

裴淵:“……”

她如今可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裏了,不僅堂而皇之的岔開話題,還把他當仆役使喚。

他沈著一張臉,心不甘情不願地替她挑出長發,撥到腦後。

晚雲笑了笑,睜開一雙明眸。

裴淵的冷臉近在咫尺,但並不叫人懼怕。她擡手摸了摸,問:“阿月呢?”

“睡下了,他的手下會照顧他。”裴淵有些不滿,將她的手捉住,“什麽時候關心他了?以前總吵吵鬧鬧的。”

晚雲撇了撇嘴:“阿月現在是我的朋友,我們擊過掌的,阿兄對他好些。”

擊掌?他的額頭跳了一下。這丫頭,現在一張口就是江湖氣,也不知誰教的。

他反問:“我哪裏對他不好?”

晚雲輕哼一聲,道:“阿月喝了兩杯就開始倒苦水,說阿兄當年對他愛答不理,還對他多有防備。”

裴淵沈默片刻。他並不否認,只是沒想到過去了那麽多年,這些事還殘留在樓月心裏。

晚雲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阿月說的沒錯。

可她也知道裴淵的性子就是這樣的,當年在那深山的宅子裏,她領教了許多。只是她當年對裴淵沒有像樓月那樣的期待,吃飽穿暖就就夠了。裴淵那時是她唯一的衣食父母,離開了他,她大概就是一個死。所以受冷落又有什麽關系?不餓死就是了。

可後來,她對阿兄越發依賴,真的有了感情,所以對日後分別之事才會耿耿於懷。

“阿兄,”晚雲想了想,道,“有件事,我覺得你該做。”

“何事?”

“阿月那樣在意,是因為敬重阿兄。他能記到現在,可見心中仍有芥蒂。阿兄找他談談?阿月面上粗糙,心思卻細,這心裏的刺若越紮越深,怕是把樓小爺紮病了。”

裴淵看了看她,只見她也看著自己,半是玩笑半是認真。

“你如今可越管越寬了,”他捏了捏她的臉,“連阿月的事也要一並管。”

“不是阿兄說讓我分擔府上的事麽?”晚雲理直氣壯,“這話還是在高昌的時候說的,阿兄忘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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